生长痛（GrowingPain，GP）是于1823年由法国医生MarcelDuchamp首次提出的一种儿科常见疾病，它是指发生在3-12岁儿童的一种不明原因的肌肉、骨骼疼痛，主要表现为无任何外伤史的膝关节周围或小腿前侧疼痛，疼痛部位固定、无游走性，可自行消失，局部无红、肿、热，也无明显压痛，活动正常。疼痛常发生在黄昏前后,少数在白天也可出现。可以在一个时期内每天都发生,过度运动、疲劳可使症状加重,休息后均可自行缓解,次日清晨疼痛完全消失。实验室检查及其他辅助检查也无异常的自限性、非炎性疼痛综合征。生长痛以其高发病率，及对儿童身心健康和社会活动功能的严重影响[1-2]而成为重要的社会卫生问题。在一项关于儿童生长痛病因的系统评价提示生长痛的病因虽已经被广泛研究，但是仍未完全了解，其发病机理可能与不同的疼痛阈值、血管灌注变化、解剖和遗传异常、维生素D缺乏、心理因素等因素有关[3]。由于其病因及发病机制的不确定性，因此，现代医学对于生长痛缺乏特效的治疗方法，大多是对症治疗，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大量的古、现代文献记载表明，中医治疗小儿生长痛历史悠久且有效。在中医临床上，“气血辩证”的中医辩证论治理论是中医古今指导治疗小儿生长痛的重要原则，现对其科学内涵进行合理、深入的阐释，探究其在治疗小儿生长痛中的运用。
1 中医对小儿生长痛的认识
1.1 中医对小儿生长痛的病机认识
在中医学文献中无对应的病名记载，但古代诸多医家已经认识到了该“证”的存在。巢元方的《诸病源候论》中提及“小儿变蒸者，以长血气也……”，万密斋所著《幼科发挥》曰“变蒸非病也，乃儿生长之次第也……”，钱乙的《小儿要证直诀》认为:“五脏六腑，成而未全……又生变蒸者，自内而长，……长生脏腑智意故也。”“变蒸”是说明了小儿生长发育过程中出现的一些不适症状，但都不属于病理状态，而是一种生理情况。小儿生长痛，有专家认为，可能是小儿时期“生机蓬勃，发展迅速”，骨骼生长迅速，而关节周围肌肉、神经、肌肉肌腱生长相对较缓慢，从而牵拉产生疼痛。因此，病理上可将小儿生长痛发病机制归为气血不足，难以濡养肌肉关节，或气血雍滞，使局部经络阻塞。
1.2中医对小儿生理特点认识
生理上，在《灵枢·逆顺肥瘦》、《小儿要证直诀·变蒸》及《万氏家藏育婴秘诀·幼科发微赋》等著作中均有论述小儿“脏腑娇嫩，形气未充；肝常有余，脾常不足……”。即：小儿各机体各器官的形质和生理功能尚未发展成熟完善。而小儿时期，五脏六腑的形、气呈现了相对的不足，尤以肺、脾、肾三脏更为突出。《素问·经脉别论》中提到“饮食入胃，游溢经气，上输于脾，脾气散精，上归于肺，通调水道，下输膀胱，水精四布，五经并行……”，论述了饮食在机体内的转化途径。脾胃互为表里之经，合称“后天之本”，为气血生化之源，胃之收纳，脾之运化，二者互相配合，共同完成了饮食的消化，是水谷精微得以正常摄纳的前提，为机体提供生理活动的物质基础。同时脾胃为全身气机枢纽，脾气宜升，胃气宜降，一升一降，调畅全身气机，运化有力，濡养全身。且脾主肌肉，气血生化充足，则肌肉逐步强盛。脾胃所化生的气血津液下输至肾脏，以养先天，本身精血同源，也促进机体生长。故小儿生理上“肺、脾、肾”等脏腑不足，如钱乙有云“脾胃虚衰，四肢不举，诸邪遂生”，并且由于“脾胃不和，不能食乳，致肌瘦”，血虚不足，则经络骨骼失于濡养，“不荣则痛”；气虚不足，则血循行缓慢，则易成瘀，气血瘀滞经脉，不通亦痛。
2 中医气血辩证
2.1气血辩证概念
中医气血辩证是指运用中医气血理论，对四诊所得临床资料进行综合分析，以判断气血病变状态，为治疗提供依据的辨证方法。《内经》中最早确立了中医气血辩证理论，该书载“气虚”、“气滞”、“气逆”、“血虚”、“血瘀”等证名。它着重于分析疾病与气血的关系，是根据病人所表现的症状、体征等，对照气血的生理、病理特点，分析判断疾病中有无气血亏虚或运行障碍的存在[4]。气血是脏腑功能活动的物质基础，八纲辩证是辩证基础，在辩证中有执简驭繁、提纲挈领的作用，从八个方面对疾病本质作出纲领性辨别。因此临床常需与脏腑辨证、八纲辨证结合使用[4]。
2.2气血辩证内容
气血辨证可从“气”病辨证，可从“血”病辨证。气属阳，有推动、固摄、气化、温养、蒸腾的作用。主宰脏腑组织的机能活动，其病理变化多表现为各脏腑组织机能的不足或障碍。亦即气虚、气陷、气不固、气脱、气滞、气逆、气闭。小儿生长痛常见气虚、气滞、气陷。①气虚，指元气不足，气的推动、固摄、防御、气化等功能减退，或脏器组织的机能减退，以气短、乏力、神疲、脉虚为主要表现的虚弱症候。②气滞，指人体某一部分或某一脏腑、经络的气机阻滞，运行不畅，以胀闷疼痛为主要表现的症候。血行脉中，运行全身，起滋养濡润全身脏腑组织的作用。③气陷，指升举无力，清阳之气下陷，以自觉气坠，或脏器下垂为主要表现的虚弱症候。多为气虚的发展，或为气虚的一种特殊表现形式。“血病”主要表现为血虚不足、血行障碍、血热妄行等类型，即血虚、血瘀、血热、血寒。小儿常见血虚、血瘀、血热。①血虚，指血液亏虚，不能濡养脏腑、经络、组织，以面、睑、唇、舌色淡白，脉虚为主要表现的虚弱症候。②血瘀，指瘀血内阻，血行不畅，以固定刺痛、肿块、出血、瘀血舌脉证为主的表现。③血热，指火热内炽，侵迫血分，以身热口渴、斑疹吐衄、烦躁谵语、舌绛脉数等为主要表现的实热症候。气与血密切相关，病理上二者常相互影响，或者同时发病，或者互为因果。临床上常见的气血同病症候有气血两虚证、气滞血瘀证、气不摄血证、气随血脱证、气虚血瘀证等。
3 病案举隅
病案一
患儿施明慧，女，8岁9个月。2017年12月12日初诊。以“双侧膝关节周围疼痛2年余，加重3天”为主诉就诊。家长诉患儿近两年来反复出现双膝关节周围疼痛不适，活动后加重，休息后缓解，无伴肢体关节周围红、肿、发热，无伴全身发热、恶寒等，每3-5个月发病一次，持续7-20天不等，病情反复，症状时轻时重，严重时影响患儿活动等，曾多次就诊成都多家西医综合医院及妇女儿童专科医院，向后诊断为缺钙、生长痛等，西医建议休息，补钙及局部对症支持处理后，症状有所缓解，但仍反复，3天前无明显诱因复发，病情较以往重，经休息及西医对症处理后，症状无明显缓解。现为求中医治疗，来我科门诊就诊。查体见：患儿精神状态较差，疲乏，犯困，性情烦躁、易哭闹，形体偏胖，疲乏、面色稍显苍白，肌肉、疲乏松弛，舌淡，苔薄白，脉细数。双膝关节无伴红、肿、发热及畸形等，但患儿通常不配合长时间站立，行走活动不利，伴双下肢行走时轻度跛行，主要表现在负重相变短。辅助检查：双膝关节DR未见明显异常。血常规、生化、大小便常规、风湿免疫检查均无特殊异常。西医诊断：小儿生长痛。中医诊断：痹病-气血亏虚证。治则：调养气血止痛。方用六君子汤合四物汤加减。处方：党参20g 白术10g 茯苓10g 炙甘草6g 当归20g 熟地15g 白芍10g 益母草10g 丹参10g 川牛膝5g，5剂，每日一剂，水煎温服，每煎200ml，早晚各服100ml。于2017年12月19日复诊，患者双侧膝关节疼痛明显好转，功能活动受限完全消失，伴随症状亦明显缓解，效不更方，继续服5剂，痊愈。电话随访至今1年半，未再发病。
病案二
患儿刘震兴，男，4岁3个月。2018年12月24日初诊。反复四肢肌肉疼痛3月，先后于四川省人民医院、华西医院、当地诊所诊治（具体不详）后症状未见明显好转，为进一步中西医结合治疗于我院就诊。刻诊：神清，精神差，四肢肌肉疼痛，夜间疼痛加重，伴疲乏、纳差、焦虑，舌小，舌淡苔少，脉沉细。查体：未见明显异常。辅查：血常规、血生化、风湿免疫等未见明显异常。西医诊断：小儿生长痛；中医诊断：痹病-气血亏虚证。治则：调养气血止痛。处方：气海、关元、血海、三阴交、足三里、中脘、神门、百会、太冲。操作：卧位，穴位常规消毒，进出针采用呼吸补泻法[5]，行针采用捻转补泻法[5]，气海、关元用补法，太冲用泻法，余穴平补平泻，进针得气后每十分钟行针一次，每次治疗留针30分钟。五次为一个疗程，一个疗程结束后患者四肢疼痛及伴随症状完全消失，随访8个月，患者症状未复发。
以上两则病例分别运用中药口服和穴位针刺治疗方法，以气血辨证为基础，以“健脾益气、养血活血、行气止痛”为治法纲要，使其“补而不滞，攻伐兼施”。正如《医学真传》曰“夫通则不痛，理也。但通之之法，各有不同，调气以和血，调血以和气，通也。”病案一中患儿为女性，属阴，以血为本，加用益母草（坤草）、丹参以养血活血，调血行气；病案二中患儿为男性，属阳，其好动，以气为用，配合针刺气海、关元等穴，以益气行气以活血。诸药、诸穴共奏补气调血、平衡阴阳、调理脏腑、标本兼治之功，使疼痛得以治愈。
本人曾因专职小儿骨科工作4年余，故临床接诊诸多膝部疼痛的患儿，在通过相应的查体及临床辅助检查，排除“髋错缝、儿童胫骨结节骨骺炎、髌前滑囊炎、儿童盘状半月板、儿童股骨头骺炎”等膝部常见疾病，而诊断为“生长痛”者，均采用气血辨证的方法治疗，均取得较理想的临床疗效。相比于西医的姑息疗法（休息、观察治疗，不特殊处理）或局部对症治疗，本疗法最大程度缓解患儿及家长的焦虑，对儿童身心的成长起到良好治疗及调节效果。
参考文献
[1]Abu-ArafehI,RussellG.Recurrent limb pain in schoolchildren.ArchDisChild.1996:74:336
–339.
[2]WilliamsMF.Rheumatic Conditions in School-Children.An Investigation into Growing Pains
and Nodules(Grains)Lancet.1928:720–721.
[3]PavoneV,VescioA,ValentiF,etal.Growing pains:What do we know about etiology? A
systematic review[J].WorldJOrthop,2019,10(4):192-205.
[4]潘少川﹒实用小儿骨科学（第二版）[M].北京：人民卫生出版社，2005：58-59﹒
[5]朱文峰﹒中医诊断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2：140-166﹒
[6]石学敏﹒针灸学[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2：330-34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