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前言
随着国内经济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产业转型中工业遗产的再利用与城市的可持续发展联系愈加密切，工业遗产改造问题也引发了广泛的研究和讨论。陆邵明教授曾撰文称：世界文化遗产的保护的对象正在从精英层面的遗产向大众群体集体记忆延伸，保护价值也从历史与美学的评价转向了社会文化价值的挖掘[1]。工业遗产作为具有历史、技术、社会、建筑或科学价值的工业文化遗存[2]，不仅在建筑形式上具有独特的保护价值，而且保留和繁衍了几代城市居民的集体记忆，承载了城市发展的历史印记。因此工业遗产的保护和再利用的重点不仅在于原有工业建筑的保护和再利用，对于工业遗产中蕴含的场所记忆的延续性设计也是重视人的空间体验和情感诉求的体现。
场所指的是我们日常生活“行为与事件发生”的环境[3]，是具有清晰特性的空间，它是由具有色彩、肌理、形状等的具体事物所组成的整体［4］。记忆是人对于体验过的事物的再现和再认，并有社会因素所制约，在同一地区大部分人们的记忆也会呈现出本地化的特征。工业遗产的场所记忆指的是工业遗产这一场所中的行为与事件的累积而形成的集体记忆。工业遗产的场所记忆的包含两个维度的属性，分别是物质空间层面的“场所”——场所记忆所依附的物质载体和非物质层面的记忆——特定场所中承载的特定的场所记忆。在工业遗产场所记忆中，这两者相互依存，物质载体是触发和延续场所记忆的线索，场所记忆是工业遗产物质载体的精神内涵和社会、文化价值来源。因此，下文将从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物质载体和场所记忆延续的具体策略两个方面对工业遗产再利用中场所记忆的延续进行研究。
二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物质载体
场所记忆作为工业遗产的非物质遗存，依附于工业遗产物质实存而存在，具有强烈的时代特征和工业建筑特色，承载了城市居民的城市历史和工业发展的记忆。基于相关案例的总结与书籍的查阅，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物质载体可以归纳为建筑类载体、景观类载体两个类型。
1建筑类载体
不同的历史时期、地域文化和工业生产的需要，催生了许多形态各异，千差万别的工业建筑。因此，在工业遗产的再利用中，不同的工业建筑形式，又反应了工业建筑建造时期的城市历史记忆。无论是宏观的城市记忆还是微观的厂区的集体记忆，工业遗产的建筑都是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重要载体。
建筑类的记忆载体可以分为建筑结构、工业设备、建筑构件和建筑材料四类。建筑结构主要指的是工业建筑遗存的建筑结构框架，体现了工业遗产的建筑形式和类型特征。例如，某些因为特殊产业需求而建造烟囱、水塔和筒仓的都是具有鲜明产业特点的工业建筑形式，也是唤起人们对于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锚点。工业设备是工业遗产的生产机床、生产工具和工艺流程等工业遗存，是工业遗产工业生产时期的见证和记忆的载体。特殊建筑构件指的是工业建筑的檐口、门窗、雨棚等，蕴含着工业遗产的建筑特色，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建筑的材质具有鲜明的地域特色，经历岁月的磨练，也成承载了当代人的时代记忆。
2景观类载体
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景观载体指的是工业遗产厂区内具有厂区特点的特殊构筑物和承载了厂区集体生活习惯的景观构件及特定的空间。工业遗产中的特殊构筑物往往可以反映出工业遗产的产业特征和地域特点。例如，铁道和相关的指示系统，室外的大型工业设备和景观小品等。基于铁路改造的厦门市铁路文化公园中，就是通过对老铁路的改造和修缮，保留了铁路记忆特征的同时也延续了厦门铁路交通发展的城市记忆。
景观构件及特定空间类的记忆载体则更依赖设计师的深入挖掘，这类记忆载体往往隐藏在工业遗产集体记忆的深处，厂区内的一棵树，一个椅子都可能承载着不为人知的厂区记忆。这类场所记忆的再利用虽然存在一定的难度，但对于深度再现厂区内的场所记忆有着重要意义。
三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延续策略
基于场所记忆延续的工业遗产再利用策略主要可以分为以记忆保留为主的保护性设计策略，以记忆融合为主的适应性延续策略和以记忆活化为主的拓展性保护策略。
1保护性延续策略：记忆保留
场所记忆的保护性延续策略主要适用于工业遗产自身特点鲜明的特殊场所记忆载体，例如大型工业生产设备，特殊的建筑、景观构件和独特建筑形式等。通过对这些工业遗存加以修缮和保护，从而实现对工业遗存蕴含的场所记忆的保留，是一种以保护为主的工业遗产再利用策略，也是场所记忆最直接的延续方式。
例如，在首钢改造项目中，西十筒仓作为首钢厂区建造的首批工业建筑，它极具工业特征的巨大体量和圆柱形建筑体量被整体保留，通过对筒仓立面的修缮和开洞来实现了改造后通风、采光和结构耐用的需求。改造后的西十筒仓实现对原筒仓独特形态承载的场所记忆的再现，位于首钢厂区的标志性地段，烘托了整个工业遗产改造项目的工业气质。此外，场地内遗留的料斗也被整体保留了下来，与筒仓过去的储藏功能相呼应，共同延续着筒仓作为储藏类建筑的场所记忆。
图1首钢西十筒仓[5]
尽管保护性的工业遗产场所记忆延续策略对于场所记忆的保护是最完整和直接的，但是保护性的场所记忆延续策略并不是简单的“修旧如旧”，而是对通过评估具有重要再利用价值的部分进行保护性保留，对影响使用功能的部分引入适应性延续策略和拓展性设计策略，形成对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多样化延续。
2适应性延续策略：记忆融合
工业遗产“记忆融合”的设计策略基于对工业遗产的适应性改造，通过新旧对比和引入多媒体技术等融合性的工业遗存重组手法，将场所记忆的物质载体作为一种具有象征性和隐喻性的工业遗存被保留。适应性延续策略不仅关注工业遗产内场所记忆的保护，更要处理好历史场所与新介入部分的关系，从而实现对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延续和融合。
例如，基于德国鲁尔区的煤电厂改造的爱森德国设计中心项目。设计中心的改造是基于煤矿工厂的发动机房内。除了一些必要的拆除和移动，建筑内大量的工业遗存被整体保留了下来，并在适当的空间中嵌入新的元素。这种因地制宜的改建方式，很大程度的呈现了原有空间的庞大规模，同时也营造出了一种戏剧化的场景效果，通过“新”和“旧”的对比，使这种戏剧化达到了最大化。嵌入的新元素所具有的光滑洁净的表面与残损破旧的设备和结构所形成的互补性对比强化了现有空间的记忆唤醒效果。
图2 爱森德国设计中心展厅 [6]
与爱森德国设计中心项目的“新旧对比”不同。德国鲁尔工业区煤矿区的改造中，设计师在选择性保留的基础上，通过引入新兴数字化交互技术，将保留部分的工业遗存与历史场所空间、图像、声音的相融合。这种“新”与“旧”的融合，再现了当年的记忆场景，使得参观者也获得了身临其境的记忆体验。
3拓展性延续策略：记忆活化
创新性的记忆活化策略主要通过为改造后场所中的使用者提供新的活动，诉说过去记忆的同时也拓展了场地的新的记忆，成联系为场所过去与未来记忆的桥梁。通过新活动的植入，工业遗产这个历史场所中的文化功能、社交功能、娱乐功能也被充分开发。
例如位于英国伦敦的卡姆登集市，最初起源于城市居民对于当地废弃工业建筑和码头自发性的再利用，形成了许多小型的手工业车间和市场。后来围绕市场的功能，人们又对建筑进行了改造，相继拓展出了文化创意和居住等功能。由于卡姆登集市的改造是基于当地水闸沿岸的废弃工厂，在保留运河沿岸水闸风光和传统滨水生活记忆的同时，通过新的产业和功能的开发，不仅复兴了当地产业，提升了街区活力，而且实现了对卡姆登地区集体记忆的延续与活化。如今，卡姆登市场已经成为了英国伦敦的知名景点，集创意工作室、商业与休闲娱乐等多种功能于一体，并形成了一种新的工业遗产再利用模式，在欧洲得到了广泛的推广。
图3英国伦敦卡姆登集
此外，德国鲁尔区改造后举办的钢琴、文艺汇演等活动，英国泰特美术馆、国内的广东中山市岐江公园等基于工业遗产改造的博物馆和公园，都是在工业遗产原有记忆延续的基础上引入新活动、新记忆，从而实现对工业遗产场所记忆的活化。
四结语
工业遗产再利用不仅是对工业建筑和工业遗存的改造，也是工业遗产工业精神和城市发展历史文脉延续。因此，工业遗产的场所记忆的延续是工业遗产改造中不可缺少的关键部分。通过工业遗产场所记忆载体的多角度评估和对多种策略的综合性应用，才能再现工业遗产的场所记忆，引发参观者的共鸣，体现工业遗产的社会、文化价值。
参考文献
[1]陆邵明. 留住“乡愁”需保护活化“记忆场所”[N]. 文汇报,2015-06-17(005).
[2]TICCIH P. The Nizhny Tagil Charter for the industrial heritage[C]//TICCIH XII International Congress. 2003: 169-175.
[3]C Norberg — Schulz. Genis loci: Toward A Phenomenology of architecture[M]. New York: Rizzoli, 1980
[4]诺伯舒兹.场所精神: 迈向建筑现象学［M］．施植明，译.武汉:华中科技大学出版社，2010．
[5]喻雪. 我国工业遗产改造利用中的价值阐释与展示研究[D].北京建筑大学,2017.
[6]徐光编著. 旧建筑改造设计 基本原则与案例分析. 北京：中国书籍出版社, 2015.03.94-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