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引言
随着数字经济的蓬勃发展，中央银行数字货币（Central Bank Digital Currency，简称CBDC）已成为全球经济体关注的热点议题。CBDC是由中央银行发行的法定货币，以数字化形态存在。相较于传统现金，CBDC展现出数字化、可编程等特性，对经济的长期健康发展和金融体系的稳健运行具有深远影响。
数字人民币是中国人民银行依托区块链、分布式账本及加密技术等前沿科技，顺应新时代中国及全球经济发展需求而创新的一种新型央行数字货币。中国在移动支付技术、现代通信技术等领域的技术革新，深刻改变了国民的支付方式。2022年前三季度，国内移动支付交易额达到378.25万亿元，同比增长1.1%，移动支付普及率在60岁以上老年群体中亦超过70%，显示出移动支付在中国的广泛渗透。这一趋势为数字人民币的快速发展提供了强劲动力。2023年8月，中国人民银行前行长易纲宣布，我国数字人民币的交易规模已达到1.8万亿元，近10个月增长近1700%，展现出数字人民币发展的强劲势头和广阔前景。
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及其广泛应用，不仅将进一步提升我国的支付系统效率，还将为货币政策执行提供新的工具与渠道，并对国际支付体系及金融格局产生深远影响[]。然而，作为一种新兴事物，数字人民币对现实经济的影响也需得到充分考量。我们必须从法律规范、监管措施等多个维度出发，努力降低数字人民币推广过程中可能对金融体系稳定与安全带来的风险，确保数字人民币能够有效发挥其职能，促进数字经济的健康发展。
本文将重点探讨数字人民币对金融稳定性的潜在影响，从正反两方面进行深入分析，旨在深化对数字人民币的理解。在数字人民币的发展进程中，我们应充分发挥其优势，规避潜在风险，提前防范可能出现的问题，以保障金融体系的稳健运行和经济的持续健康发展。
二、数字人民币
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数字人民币（Digital Currency/Electronic Payment，简称DC/EP）是中国法定数字货币的数字化形态。依托于区块链技术等分布式账本技术，DC/EP实现了货币发行、流通、支付等环节的全流程数字化，是人民币纸币在数字领域的延伸与创新。DC/EP不仅是数字货币的一种表现形式，更是区别于一般数字货币的、由中国人民银行发行和背书的法定货币，具有法定的普遍地位和权威性。
（一）数字货币与数字人民币的区别
数字人民币作为数字货币的一种特殊形式，与一般数字货币在加密技术、智能合约、算法应用、点对点交易和隐私保护等方面虽有共通之处，但在发行主体、法律地位、监管机制、应用范围等方面存在显著差异。
首先，一般数字货币是基于密码学原理和区块链等分布式账本技术构建的去中心化货币形式，它不依赖于国家机构或中央银行等政府机构，缺乏国家信用的支撑。用户间可以直接进行交易，这种货币形式具有较高的安全性和隐私性，但同时也可能被用于非法活动，存在一定的风险。
相较之下，数字人民币是由国家中央银行发行的法定数字货币，享有普遍的法律地位，并得到国家信用的充分保障。它能够替代现金和电子支付工具，发挥货币的一般等价物功能，是现金在数字时代的延伸。与一般数字货币不同，数字人民币受到中国人民银行及政府的严格监管，具有更高的可信度和稳定性，其发行和流通遵循国家政策和法律法规的规定。
（二）纸币与数字人民币的区别
数字人民币（DC/EP）与中国人民银行发行的人民币纸币一样，均具有法定货币地位，是主权货币，用于购买商品和服务、支付结算，并在市场上流通。两者的发行与流通均受到国家、中央银行及金融监管机构的严格监督与管理，中央银行负有维护货币价值稳定、保障购买力和流动性的职责。鉴于数字人民币与人民币纸币之间的共性，我们可以借鉴纸币的管理经验和技术手段，确保数字人民币的稳定性与安全性，进而推动其发展与应用。
然而，数字人民币与人民币纸币之间也存在显著差异。首先，纸币作为实体货币，而数字人民币则以数字化形态存在于电子设备中，例如手机钱包等。其次，相较于易被伪造和盗窃的纸币，数字人民币采用密码学、分布式账本技术等多重安全防伪措施，极大提升了货币安全性和防伪能力。
数字人民币相较于人民币纸币，拥有更为详尽的信息记录和数据采集能力，使中央银行能够更精准地掌握市场动态，使货币政策更加灵活，对宏观经济的响应更加迅速，有助于增强金融体系的稳定性。而且，数字人民币能够将更多居民纳入现代数字金融体系，使他们能够更便捷地接触现代金融产品，满足个人金融需求。数字人民币的这些优势预示着其在未来将得到更广泛的应用和推广。
（三）电子支付与数字人民币的区别
在一些观点中，数字人民币被视为电子支付的替代品，认为在中国这样一个电子支付高度发达的国家，推出数字人民币似乎显得多余。然而，实际上，尽管数字人民币和电子支付都属于数字支付的范畴，它们在发行主体、法律地位、中介机构参与以及安全性等多个方面存在本质区别：
首先，从发行主体来看，这是数字人民币与电子支付最根本的差异所在。数字人民币是由中国人民银行统一发行的官方数字货币，而电子支付则是由商业银行、第三方支付平台等基于人民币开发的数字支付工具，它们依托于实体货币，即央行发行的货币。
其次，在法律地位上，数字人民币作为央行发行的法定货币，享有无限法偿性，即在任何交易中都必须被接受；电子支付则不具有法定货币地位，它仅是一种支付方式。
再来看中介机构的参与，使用数字人民币进行交易时，中央银行是唯一的中介，这降低了交易成本；而电子支付则可能涉及第三方支付平台等中介机构，增加了交易成本，尤其是在大额转账时，中介机构的手续费较高。
最后，在安全性方面，数字人民币利用区块链等前沿技术保障支付安全，其安全性在低成本的基础上得到了显著提升；而电子支付的安全性则依赖于支付工具和支付环节的安全措施，主要基于中介机构的技术条件，其加密防护技术相较于区块链技术而言较为落后，因此安全性相对较低。
综上所述，数字人民币的推出不仅是对现有支付体系的补充，更是对金融基础设施的一次重大升级，它将为我国数字经济的发展提供更加坚实的支撑。
三、数字人民币与金融稳定
（一）数字人民币发行对金融稳定的积极影响
1. 提高金融透明度和监管效能
在提升金融透明度方面：与传统纸币相比，数字人民币的流通更为高效，其资金流向的可追踪性和交易记录的详实性，使得全程溯源成为可能。这为监管机构提供了便利，使其能够更加便捷地进行监管和调查，有效防范和打击违法金融活动，从而显著增强了金融透明度。
在提高监管效能方面：传统纸币的流通记录难以追踪，而数字人民币的流通则依托于互联网，实现了低成本的即时交易，其交易记录得以详尽记录。监管机构能够通过实时监测和跟踪数字人民币，利用自动化程序及时发现逃税和洗钱行为，从而有效提升监管效率。
此外，数字人民币的广泛应用还有助于促进信息共享，打破市场参与者之间的信息壁垒。数字人民币流通的信息可以实时共享给监管机构和金融机构，这不仅提高了金融监管和决策的效能和精准度，还有助于避免因信息不对称而积累的金融风险，增强了金融体系的整体稳定性。通过这种方式，数字人民币的推广和应用将为构建更加透明、高效的金融环境提供有力支撑。
2. 提升货币政策的决策和传导效率
数字人民币的数字化特性极大地加快了数据采集和政策传导的速度。
首先，中国人民银行能够通过数字人民币的交易数据更直观地掌握货币供应量和流通状况。与传统纸币相比，数字人民币的交易数据透明度更高、溯源性更强，央行能够实时监控数字人民币的发行量、交易量和流通速度等关键指标，为货币政策的调整和决策提供数据支持。同时，借助数字人民币的智能合约功能，央行能够实时监测货币流通动态，及时发现并应对潜在风险。
其次，数字人民币提高了货币政策决策的效率和精准度。由于央行能够准确掌握数字人民币交易的实时数据和趋势，货币政策的实施将更加精准，减少了政策执行中的偏差。此外，数字人民币还为货币政策工具的创新提供了可能，使政府能够根据经济形势灵活运用多种政策组合，以适应不同的宏观经济需求。
最后，数字人民币增强了货币政策的透明度和公信力。央行能够更便捷地公布准确的货币供应量、流通速度等信息，使公众对货币政策的执行有更清晰的认识，从而增强对货币政策的信任。这种信任感反过来又将增强货币政策的实施效果，为经济稳定增长提供有力保障。
3. 促进金融创新和竞争
在推动金融创新领域，数字人民币凭借智能合约技术的应用，引入了可编程性，为金融创新开辟了广阔空间，使得交易自动化成为现实。智能合约作为一种自动执行的计算机程序，能够在满足预设条件时触发交易，有效减少中介环节和人为操作错误，提升交易效率与可靠性。这种自动化特性为金融创新提供了坚实基础，支持包括区块链金融、去中心化金融、跨境支付和数字证券等新兴领域的发展，从而激发金融创新活力。
在促进金融市场竞争方面，数字人民币的推出为金融科技公司提供了新的市场机遇。面对新兴金融科技公司的挑战，传统银行、支付机构及其他金融机构必须通过提供更优质的服务或更具竞争力的费率来吸引客户，这无疑增加了市场参与者的选择，激发了市场竞争活力。
随着数字人民币的广泛应用，数字证券、智能贷款、数字保险等金融创新产品将迎来快速发展期。这些新型金融产品和服务将极大提升金融行业的效率和透明度，为消费者提供更多样化的选择，满足日益增长的金融服务需求，推动金融行业向更高效、更透明的方向发展。
4. 改善现有的支付体系
提升支付效率：数字人民币依托区块链技术，实现了点对点支付，无需依赖第三方支付机构进行结算，显著提升了支付效率。与传统电子支付相比，数字人民币的支付能够即时完成，有效避免了网络延迟等问题，且在无网络环境下也能完成交易，极大扩展了支付场景。
降低交易成本：数字人民币省去了第三方支付机构的服务费用，从而降低了交易成本。相较于传统电子支付方式，数字人民币通过个人数字钱包直接完成支付，无需支付任何手续费，进一步降低了交易成本。
增强支付安全：数字人民币采用区块链技术和加密算法等先进安全措施，确保支付信息的保密性、完整性和真实性，相较于传统电子支付方式，数字人民币的支付更为安全可靠。
更好的隐私保护：数字人民币支持在匿名条件下进行支付，有效保护用户隐私。同时，根据不同用户的需求，数字人民币可以设置不同权限，实现更加精细化的隐私保护。
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和推广是一项具有前瞻性和战略性的重大举措。与传统纸质货币相比，数字人民币能够提升宏观审慎管理的效能，为消费者提供安全、高效的中央银行资金。同时，有望提高货币政策的传导效率、促进金融创新和竞争、改善现有支付体系。
数字人民币的推广将进一步扩大金融服务的覆盖范围，使更多人，尤其是广大农村地区居民，享受到优质的金融服务，这对促进我国经济稳步、良性发展和增强国家竞争力具有重要意义。同时，数字人民币的发行也将推动金融行业向数字化和智能化转型，有利于构建新型金融生态，为经济社会发展注入新的活力。
（二）数字人民币发行给金融稳定带来的挑战
1. 给银行系统带来的风险
与传统货币体系有所区别，数字人民币钱包由中国人民银行直接运营和管理，而非通过商业银行体系。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可能引发资金从商业银行向中央银行数字人民币账户的大规模转移，这对商业银行的存款、贷款等核心业务构成重大影响，可能削弱商业银行在期限转换和资金错配方面的传统职能[]，进而对金融稳定性构成挑战。
一旦商业银行的存贷业务受损，其盈利能力和信用风险将面临市场的质疑，这可能削弱客户对银行体系的信心，导致存款进一步流失，极端情况下甚至可能触发银行系统的危机。
同时，数字人民币的广泛使用可能影响商业银行的存款创造能力。商业银行在发放贷款时，通过货币乘数效应创造新的存款，这些存款是货币供应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如果资金大量转移到中央银行的数字人民币账户，商业银行的存款基础将缩减，进而减少存款准备金，降低其存款创造能力，限制其创造新存款的能力。因此，数字人民币的广泛应用可能限制商业银行的贷款能力，影响经济活力和增长。具体影响可能包括：
存款流失：公众可能更倾向于将资金存放在数字人民币账户中，而非商业银行，减少商业银行的存款基础，降低其贷款能力。
存款竞争加剧：商业银行和中央银行可能在存款市场上形成竞争。如果数字人民币账户的收益率高于商业银行存款利率，资金可能流向数字人民币账户，减少商业银行存款。这可能导致商业银行不得不提高存款利率以吸引资金，增加发放高风险贷款的可能性，从而增加金融风险。
因此，为应对数字人民币广泛应用可能带来的影响，商业银行需提前制定应对策略。同时，中国人民银行也需充分考虑商业银行的利益，尽量减少数字人民币发行对商业银行的冲击，确保货币政策传导渠道的稳定性。
2. 货币政策的执行困难
首先，商业银行存款准备金管理面临新挑战。随着数字人民币的广泛采纳，预计会有大量存款流向中央银行的数字人民币账户，这将减少商业银行的存款基础，进而影响其存贷比例和存款准备金管理。数字人民币对货币政策执行效果的影响，将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其对银行存款准备金需求的变动 。因此，央行需采取有效措施，确保数字人民币发行对商业银行的冲击降至最低，以维护金融市场的稳健运行。
其次，信贷风险管理压力增大。数字人民币的广泛应用可能导致商业银行部分传统业务能力减弱，部分银行为保持盈利，可能转向风险较高的业务领域，增加信贷风险。这不仅会积累系统性风险，也会压缩货币政策等宏观经济调控政策的实施空间。
再次，货币供应管理复杂性增加。与传统货币不同，法定数字货币基于区块链技术，数字人民币交易在线上快速完成，货币流通速度加快，经济波动对货币乘数的影响加大。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扩大了金融服务覆盖范围，更多人参与金融产品交易，非银行金融机构的金融产品在数字化金融浪潮中日益货币化。同时，数字人民币交易记录的详细性和透明度提高，为货币政策制定者提供了更多信息。如何在海量信息中审慎决策，避免市场不必要干扰和负面影响，对决策者和决策模型提出了更高要求。
这些问题对央行传统货币政策的执行效率和效果构成了影响，需要央行在新形势下不断创新和完善货币政策工具，以适应数字货币时代的发展需求。
3. 数字人民币发行给金融监管带来的挑战
首先，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可能提升金融系统的复杂度。随着数字人民币的推广应用，将引入新技术、新平台和新系统，这无疑增加了金融体系的复杂性。对此，金融监管将面临新挑战，迫切需要增强专业知识和技术支持，以适应金融科技的快速发展。
其次，数字人民币的普及可能引发资金流动性的波动。数字人民币作为一种新兴的支付方式，若被广泛采纳，可能对传统金融机构和支付体系造成冲击，进而影响资金流动性的稳定性和市场波动，给金融监管部门维护金融稳定带来困难。
再次，数字人民币可能催生监管空白和监管短板。基于数字人民币的新型数字化金融机构和金融科技公司可能推出创新金融产品，这些产品可能超出现有监管框架的覆盖范围。如果监管部门未能及时跟进技术和市场发展，可能会导致监管空白和监管短板，增加金融风险和市场不稳定性。
最后，数字人民币可能增加监管成本。与传统金融监管相比，数字人民币交易的监管可能需要更多的技术和人力资源投入，这可能会提高监管成本。若监管机构资源和预算不足，可能会导致监管执行不力或不公，进而使金融系统面临累积风险。
综上所述，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和应用对金融监管提出了新要求，监管部门需加强能力建设，提升监管效能，确保金融市场健康稳定发展。
四、政策建议
数字人民币作为一种创新的货币形态，具有其独特的优势与挑战：
首先，从积极层面来看，数字人民币的推出有助于推动金融体系的数字化转型和现代化进程。它能够增强货币的安全性与可追溯性，降低支付过程中的风险和欺诈行为。同时，数字人民币还能使居民以低成本进行支付，提升支付效率与便捷性，进而促进经济发展和社会进步。
然而，从消极层面来看，法定数字货币也面临一些挑战。数字人民币的发行可能导致银行负债规模缩减，增加社会资金需求方的融资难度；可能对货币政策执行造成困难，影响宏观经济的稳定性和可控性；可能增加监管难度，导致违法犯罪行为增加，破坏市场秩序。此外，数字人民币的广泛应用可能引发对个人隐私的过度干预，如监视和追踪个人支付行为，可能侵犯个人隐私权。
为实现数字人民币的可持续发展，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议：
（一）加强监管
1. 制定监管政策：监管机构应制定相关政策，确保数字人民币的发行、交易和使用符合监管标准，防范非法使用和洗钱风险。
2. 强化监管技术：利用区块链等技术手段，监管机构能够追踪数字人民币交易和资金流向，防范基于数字人民币的高科技违法犯罪行为。
3. 提前进行人才培养：数字人民币的广泛应用将带来金融数字化浪潮，未来金融监管需要大量技术和专业人才，需提前培养。
4. 加强风险防范：监管机构应加强对数字人民币的风险评估和监测，及时发现和应对风险，防范金融体系风险。同时，加强数字人民币的宣传和教育，提高公众风险意识。
（二）提高数字人民币的安全性和稳定性
1. 加强技术安全措施：数字人民币的安全和稳定性依赖于技术手段，需加强技术安全措施，如多重签名、加密算法、安全隔离等，防范黑客攻击、篡改等风险。
2. 设立安全基金：设立安全基金应对可能的风险和损失，增加用户对数字人民币的信任，保证其稳定运行。
3. 实施透明公开的市场运作：数字人民币应实行透明公开的市场运作机制，允许公众了解其发行和运作过程，加强市场监督和管理，提高安全性和稳定性。
（三）针对数字人民币的发行提高民众金融安全教育
1. 官方宣传教育：政府部门应通过新闻发布会、政府网站、社交媒体等官方渠道，普及数字人民币的基础知识和安全注意事项，提高公众认识和理解。
2. 加强监管和惩罚力度：政府应加强数字人民币相关交易的监管，打击和惩罚违规操作和欺诈行为，增强公众信心和安全感。
参考文献
作者简介：杨荧（1996—），男，汉，四川达州人，在读硕士研究生，单位：广西大学中国-东盟经济学院金融专业，研究方向：数字经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