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研究缘起
党的十九大报告中明确提出要建设乡村振兴与新型城镇化的双轨驱动。十九届五中全会上,国家进一步对构建新型城镇化建设进行了明确要求,习近平主席提出要推进以人为核心的新型城镇化建设。可见,新型城镇化建设将成为我国地方治理中的重要一环。新型农村建设作为新型城镇化建设的基础之一,其如何发展才能更好的推进新型城镇化建设是我们所要解决的重要问题。对于我国新农村建设的模式,首先是基于个案研究基础上兴起的苏南模式、温州模式。其次,贺雪峰教授从单纯的制度层面介入,通过研究村庄的内外部影响因素,以期达到构建良好的利益均衡模式。由此,他把中国农村的治理模式分为:村务主导型村治模式、村民主导型村治模式和自生型村治模式[1]。除去乡村的内部治理模式外,我国政府在借鉴西方经验的基础上提出要通过企业等外力推动,促进乡村发展,从而实现新型城镇化建设。基于此,国内学者于战平[2]、张利痒、高珊、包宗顺等提出了政府主导、企业参与型农村建设模式、工业企业带动性模式、龙头企业带动性模式等多种村企共建模式。这些村企共建模式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了我国乡村发展。但在新型城镇化过程中,如何把个案经验推广到全国经验,村企共建的过程性研究就成为重要问题。因此,本文从过程视角出发,以历时性纵向观察村企共建的协同治理发展过程,从而为村企合作中新型农村城镇化建设成为可能总结经验与问题,为我国推进新型农村城镇化建设提供案例参考。
二、研究设计
H村位于江苏省淮安市,风景秀丽,物产丰富。但由于村民以农业为生,产业结构单一,经济比较落后。我国2020年全面脱贫的目标使H村被纳入到脱贫攻坚行列,一企帮一村的协作模式使H村开始了脱贫攻坚的道路。本文基于协同治理视角视域下,对于H村进行历时性分析。本文拟从两个时间段展开调查。村企共建前期,H村属于国家重点脱贫攻坚村目。因此,前期企业扶持以嵌入式发展模式进行。单向输血的认知嵌入,关系嵌入,服务行动嵌入使H村摆脱了相对贫困,同时为村企共建打下了基础。在嵌入式发展的基础上,H村内生发展动力提升,国家政策的支持,使其通过基层政府的引导,积极寻求企业合作。以党建联合、资源整合、人力互动的方式积极构建起村企合作的协同治理模式。
三、从嵌入到协同:江苏省H村村企联姻推进新农村建设的案例分析
(一)单向输血:企业嵌入式扶贫村庄
“嵌入”[3]最早是卡尔·波兰尼通过分析经济与社会间关系时第一次提出的。后来格拉诺维特在“嵌入”的基础上发展了“嵌入性”概念,并首次把“组织”与“嵌入”联系在一起,构建起组织经济行为与社会关系的多重联系。[4]同时,格拉诺维特进一步将嵌入分为关系嵌入性和结构嵌入性两种类型[5]。对于嵌入性的研究,国内学者结合中国具体实际认为嵌入性分析是指每个主体的行为都影响和连接多个领域,相互缠结嵌入,构成一个复杂的社会系统,而对于嵌入概念的划分也形成了不同的划分类型,主要有王思斌的制度嵌入、项目嵌入和服务行动嵌入何雪松的结构嵌入、认知嵌入和文化嵌入和张腾飞的组织嵌入、环境嵌入与结构嵌入等不同划分。本文在结合S企业单项输血式嵌入扶贫的实际情况,把其分为项目嵌入、认知嵌入和服务行动嵌入。
1、认知嵌入
认知嵌入就是指企业对于精准扶贫和内生动力脱贫的价值观念和理念等通过组织行为的引导逐步获得群众认可并能够建构村民企业扶贫的认知和行为[6]。受传统观念的影响,村民对于企业的认识是“利益”导向的,企业扶贫以实现新农村建设的第一步就是认知嵌入到乡村中去。对于H村来说,长年的贫困状态使其失去了生长的动力。因此,脱贫理念的认知嵌入显得尤为重要。基于此S企业引用市场化表达,积极宣扬脱贫的弊与利。用村落对比的方式激励着S村村民,在这种积极的宣传方式下,S村村民脱贫的动力提升,对于主动脱贫逐步积累了信心。访谈中可见:“我们一辈子都穷惯了,但是S企业来了之后,说我们隔壁村脱贫了,富裕了,孩子可以出去读更好的学校了,让我们对脱贫有了希望,我们村不比他们差,我们孩子也可以出去上学。”其次,对于企业扶贫观念的嵌入。由于村民文化水平有限,对于企业的认识还只是停留在以利益为先的观念上,如何让村民转变对企业的认知,接受企业的嵌入式扶贫方式,是实现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的首要前提。对此,S企业主动迈出第一步:第一,联合村委会积极进行企业文化和企业扶贫的宣传。以直观的方式让村民了解到S企业是做什么的,能够帮助村民做什么,以打消村民的疑虑。另一方面,企业通过派遣员工进行入户宣传,发放公司产品,邀请村民参观等行动,从现实出发,让村民真正感受到,企业扶贫的实力和决心。
2、关系嵌入
关系嵌入是指企业嵌入于乡村组织或村民网络之中,从而形成新的社会网络。一般情况下,关系嵌入分为内部关系嵌入和外部关系嵌入。首先,内部关系嵌入是指企业在市场运转过程中形成的关系网络嵌入到乡村之中。企业作为营利机构,在开展业务时会有不同专业性的企业合作伙伴,企业关系网络的建立使这些专业性合作伙伴能够提供专业性技术支持和各种社会资本支持。H村脱贫攻坚所需要的技术、专业、物流等的支持,通过S企业的关系嵌入,能够更迅速的参与到帮扶工作中来,也为H村未来发展打下了坚实的网络关系资本基础。据H村村长说:“S企业不仅自己给我们一些专业技术上的支持,而且,对于超出它公司范围外的一些支持,他也会给我们找来一些别的与他合作的公司过来帮我们,比如在种植中草药的时候,不是他们的专长。它们利用自己的人脉给我们找了专业种植草药的公司过来给我们测评土地质量。”其次,外部关系嵌入主要指政府对于企业扶贫的支持,企业除了可以获得所得税减免,在扶贫过程中还可以享受特定的企业所得税、房屋土地使用税等,这些外部关系的支持,使企业能够以更大的资本积极参与到新农村建设中来。同时,国家政策的保障也使农村扶贫有了动力和基础。
3、服务行动嵌入
服务行动嵌入是指企业以实际行动或实际资源链接到村组织当中,通过实际行动嵌入到村组织的管理和脱贫行动中去。S企业作为专业互联网公司,对于村庄的服务嵌入主要分为:人力资源嵌入、专家技术嵌入、资金扶持嵌入等。首先,人力资源的嵌入。H村由于地理位置比较落后,村民主要以种植农场品蔬菜为主,由于大量的青壮年劳动力流出,村内老龄化比较严重,人力资源严重不足。S企业作为及购物、物流、等一体的互联网公司,人员体量大,人手足。因此,对于农产品的采摘,H企业采用机器收割的方式并动员员工积极参与,为H村提供了大量劳动力。其次,专家技术的嵌入。H村作为以农产品为主的乡村,其农产品种植仍旧停留在传统种植和采摘模式上,质量和效率比较低下。S企业为了打造品牌效应,提高村庄农产品的输出,积极邀请专家进行指导,进行无公害蔬菜培养,积极打造蔬菜品牌效应。据H村村民回忆:“S企业帮了我们大忙了,专家来这指导后,我们才知道原来水果还可以这样长,蔬菜还可以这样种植和采摘。我们现在在专家的帮忙下,产量提高了不少,也能种出大家喜欢样子的水果来了。”最后,资金扶持嵌入。资金的扶持对于乡村脱贫是基础。没有资金支持,乡村发展会受到严重阻碍。基于此,S企业开始推行“免息小额贷款扶贫助农行动”。S企业银行基于建档立卡贫困户的现状,对于涉农经营的贫困人口提供无息贷款。这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农民资金投入的问题。同时S企业还建立专项助农慈善基金,对于“敢脱贫、抢脱贫、争脱贫”的贫困人口进行现金鼓励政策。这些服务行动的嵌入,在认知和关系嵌入的基础上,更进一步推动了H村脱贫攻坚,实现乡村振兴的决心,为新型城镇化建设打下坚实的基础。
(二)双向互动:企业与村庄协同治理
协同治理是在网络技术与信息技术的条件下,政府、非营利组织、企业、个体公民等多元社会组织和行为者相互协调,合作治理社会公共事务,以追求最大限度的治理功效,最终达到最大限度地维护和增进社会公共利益的目的[7]。通常来说,协同治理的过程首先是多元治理主体的相互交流与信任建构。这在S企业嵌入式扶贫过程种已经形成。其次,在信任和沟通的基础上,找寻各自的优势或亮点,将彼此优势结合,共同投入到共治项目中[8]。基于此,S企业与H村的村企合作从党建联合、资源整合、人力互动等方面开启了协同治理之路。
1、党建联合
组织建设是组织行动展开的基础,组织建设的核心就是党支部的建设。村党支部在推动新农村建设过程中起着领引作用,是推动农村改革和发展的保障。企业党支部是企业发展和核心价值引领的重要保障,企业党支部直接领导和参与企业的发展和决策。因此,村企合作第一步就是党建合作。党支部是党和基层群众的纽带和桥梁,村企党支部的联合,使双方在党大力推进新农村建设的过程中,积极动员群众和员工,共同参与到村企合作的事务中来。农村党支部和企业党支部的联合不仅扩大了党员基础,而且对于党员动员人民群众积极参与到新农村加建设中来,发挥了积极引导作用,增强了村企合作的动力机制,扩大了场域范围内共生动力。H村村支书说:“我们和企业进行党建联合以后,村民对于企业想真心实意帮我们的信任也提高了,他们觉得党员都都在一起办公了,肯定是要来帮助我们村了,村民对于党员、党支部的信任度还是比较高的。”
此外,党建联合不仅促进了人们的积极性,提高了人们的动力,还在一定程度上凝聚了村企合作的合力,提高了组织合作的效能。村企合作坚持把党建联合作为村企合作的基础保障,通过党建联合和村居发展需求,村企共同协商合作项目。在合作项目的基础上,建立“一对一”精准结对,确保每一个项目都有特定的联合党支部。同时,在“一对一”联合党支部的基础上,积极进行各项目间的党支部协作,建立党支部协作关系网络,使各个项目间的资源能够共享,推动各项目联合协作,进行有效的资源整合。
2、整合资源
资源是新农村建设的基础,所谓村企合作就是指利用企业与农村双方的优势资源,进行共享与有效整合,从而促进农村和企业的发展。传统农村建设中,村民以第一产业农业种植为主。土地资源丰富、劳动力充足且廉价,但存在技术、缺少经营策略农场品种植比较单一等问题。企业作为市场运行的主要推动力具备经营策略强、风险意识高、营销手段多等优势。相比传统农村的发展来说,村企合作更能促进农村的转型,更好的进行资源整合,从而进一步扩大企业发展的张力。因此,这种协同治理基础上的资源整合就是在一定的政治经济社会因素交互支撑网络基础之上的资源置换与利益关系整合[9]。村企共建中,企业经过前期的调查、实践、反馈等一系列流程,对于项目的开展进行调查分析。通过分析,结合当地农村的实际现状,更充分的挖掘农村各种特色资源。企业入驻农村,这样不仅可以使农村能够摆脱资金和发展的限制,剩余劳动力得到转移,推动新农村建设发展,还可以使企业在获得廉价劳动力的基础上,摆脱城市布局的限制,扩大了企业的生存发展空间,拓展了更多的业务范围。实现企业农村的双赢。H村的村支部解释道:“企业的入驻使我们村民有了工作的场所,有了工资,大家都很积极的参与道这份工作中去。而且,S企业正好有菌菇销售产业链,这样的话,S企业就可以从我们村里自己种植,自己卖了,不用去购买别人的了,他们也说省了很多事,而且自己也能赚钱。”
3、人力互动
人力资源是组织和社群进行活动最基础的细胞单元。不同组织之间进行的人力互动就是各组织社群关系网络形成的基础。作为以营利为目的的企业和以发展为基础的乡村组织,人力资源的互动,是村企合作从而推动新农村发展的重要环节。H村主动与S企业建立了人才共育共享机制,由S企业出资对有能力、有素质、有发展潜力的人才进行培养,同时建立人才孵化基地,积极培养“土专家”、经纪人、乡村电商人才、医护人员等各类专业性发展人才,从而为后续村企合作奠定充实的后备力量。同时,对于本地大专以上毕业生进行专项培养,S企业提供自主创业基金,对于创新成果给予发展空间和资金支持。这样不仅为本村发展留住了人才,而且,作为企业资助的人才,为企业累积了后备力量,同时提高了企业的声誉。据H村村民说:“我们有很多种植能手都是从S企业接受过培训,而且他还为我们村里的大学生进行培训,作为我们的管理人员,帮我们省了不少力气,因为关于网络卖货的事,我们也不知道,年轻大学生更熟悉。[10]”
四、总结与反思
由嵌入式扶贫到互动式的协同治理,S企业和H村的村企合作过程的历史性发展,使村企合作的效能凸显,人本观念更加明显。这种模式的发展极大的促进了新农村建设的进程,同时为新型城镇化建设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提供了丰富发展经验。但在村企共建促进新型城镇化建设的过程中,也要看到企业嵌入与根植性的张力,企业作为营利型组织如果过度嵌入,乡村发展就会由村庄型企业变成企业型村庄,造成内卷化风险。合作机制遭到破坏,村庄成为了企业发展的后续平台,失去了本来的协同治理初衷。可持续发展是新型城镇化建设的主要目标,村企合作的存续性是否持久,经济发展的动力不足,环境污染问题的出现,是否会引起村企合作中矛盾。政策导向、效率问题、资源内卷、等问题的出现都在影响着村企合作促进新型城镇化发展的可能。如何避免这些问题,还需要进一步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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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曹馨舟(1997-),女,汉,江苏无锡,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乡村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