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淳朴的乡土人情
《长河》主要围绕滕长顺一家来展开萝卜溪的乡间生活,滕长顺拥有的财富与乡绅地位,一方面得益于他年轻时勤劳、踏实肯干的品质,另一方面被归结为气运好。年轻时做水上生意的他,因为老话“人要落脚,树要生根”,所以在有能力后置办房屋田产、买橘子园以安定生活,妻女勤勉、儿子能力强让他可以将水上生意交给儿子,自己享受生活。有经济实力的他,有知识又懂风水,所以被奉为乡绅。滕长顺的财富与地位都是通过他勤劳能干的品质得来的,他家的儿女也承袭父母的优秀品质——真诚聪慧、勤勉有能力,而且老水手也经常当面夸赞。有父母的勤劳本质在内,滕长顺家的儿女继承其优秀品质,展现萝卜溪勤劳肯干的乡民特性。
滕长顺是生活物产富足、深受乡民敬仰的乡绅代表,但滕姓同宗的老水手的生活却截然不同。在书中正面描绘老水手的篇幅很多,《橘子园主人和一个老水手》一章中详细介绍了老水手时运不济的过往:事业刚顺手时家中出了变故,妻子与两个孩子吃了坏西瓜得霍乱死掉了,变卖船只办理后事,重振旗鼓后货船又在河上出了事,船货两失,自此不做“水上人”。离开吕家坪十五年才回到家乡,老水手在外闯荡十五年,回来时的光景大不如前,衣服拖沓、包袱小小,这也证明老水手在外并未发迹,没有挣到钱,年老迫不得已只能踏上回乡之路。在滕长顺的帮助下老水手得以成为枫树坳上坐坳守祠堂的人,在枫树下摆小摊子卖零嘴东西过活。滕长顺有属于他的善良、乐于助人的乡民特性,而老水手虽时运不济,但依靠自己的双手生活,不白住白吃,他们身上特有的质朴善良品质依旧是湘西地方“乡下人”人性之美的体现。
作品中聪慧灵巧的淳朴农家姑娘夭夭是沈从文保留下来的精神乐土,未受城市“新生活”影响的夭夭天性率真、无忧无虑,不仅继承乡间人勤劳能干、礼貌淳朴的优良品质,而且心意灵巧、别出心裁,引得会长与老水手的夸赞。夭夭的出场与外貌描写分做两次,《秋(动中有静)》一章是夭夭第一次出场时的外貌描写,夭夭赶场回来时遇见老水手,从衣饰穿着来看,是年轻小女孩的形象。衣服为葱绿色,是年轻活力的象征,月蓝色围腰娴熟稳重,又以小花、小银鱼做配饰,再加上竹笼里装的干粉条等物,一方面显示夭夭小姑娘爱美的天性,另一方面是夭夭勤勉会持家的表现。第二次描写则在《橘子园主人和一个老水手》一章中,是对夭夭简单细致的肖像描写,从前面的外貌衣饰描绘,再加上细致的肖像描写,已经营造出鲜活的农家质朴女孩夭夭的基本形象。夭夭是《长河》中自然灵性的象征物,有天性率真、不受拘束的性格,又有聪慧灵巧、勤勉质朴的特性,她是淳朴天性的代表,是《长河》中美好事物的象征。
二、和谐的自然景观
《长河》中自然景观描写的内容较多,尤其侧重“水”、“橘子”等意象。萝卜溪位于辰河流域一个小码头的吕家坪镇,由于有水流又盛产萝卜,所以得名“萝卜溪”。有水的地方的居民会倾向于做水上生意,通过运货船过活并将生活一应物品都搬到船上,在船上生活,这是做“水上人”、吃“水上饭”的生活方式。这种“水上人”与传统的地面上生活的人不同,水变成他们赖以生存的自然媒介,而非土地,而他们也将对自然的依赖倾注到水中,将“水”作为他们生存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作品中一共涉及三次滕长顺橘子园买卖橘子事宜,第一次是《橘子园主人和一个老水手》中税局师爷买橘子;第二次是《吕家坪的人事》中会长买橘子;第三次是《买橘子》中保安队长强买橘子。三次买卖橘子场景不同,结局也不同。第一次税局师爷为买橘子送人,是一种礼节性的买卖,体现其乡下人的真诚热情。第二次会长买橘子也是增进作为亲家的亲疏关系,而第三次保安队长则是为占便宜强买橘子,甚至出言威胁要砍橘子树破坏风水,最后由会长出面解决、送十担橘子作为结果。萝卜溪盛产橘子,而茂盛的橘子树也被认为是萝卜溪好风水的象征,进一步表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平衡关系。不仅如此,萝卜溪村民对于橘子“只吃不卖”的态度,更是从人与自然和谐共生的关系进而引申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热情和善。
萝卜溪各类风景植物旺盛,这是对于当地人畜兴旺的一种象征。《秋(动中有静)》一章有对枫树景致的描写,枫树展现出不同颜色的景象,还有各处山坳、田地、村落、码头都各有特色。橘子园的繁盛景象更为盛景,橘子园的繁盛象征萝卜溪的旺盛,成熟的橘子也象征萝卜溪人踏实沉稳的性格,以橘喻人,将人的特性用自然生态景观呈现出来,这也是人与自然和谐共生关系的象征。
三、 真实的乡土社会
从作品中三次买橘子事件来看,《长河》中的人情社会并不像《边城》中人人重义轻利、友善互助那种不计较得失的氛围。《长河》的社会环境正处于动荡转型期,“现代”二字已到了湘西,贯穿全文的“新生活”一直影响着民众的心态,而正是因为社会环境的动荡,所以也造成“当官的欺压平民,而平民无处申诉”的现象。发生命案时县知事只妄图吃百姓的鸡、县党部委员只在意余下的油坊田地产业,三年不结案,死者尚不能入土为安。河运上每个税关都得稽查交钱,运货船商尚且不敢得罪,就连保安队长也敢威胁砍橘子树坏风水、戏弄夭夭,会长只得陪笑和解,官官相护,所以平民对于官府人员是隔阂与惧怕的。现今复杂的乡土社会已经不能与淳朴的“边城”世界相提并论。不过,《长河》中也有保留人性之美的地方。滕长顺、老水手勤劳真诚的品质是乡民人性的闪光点,聪慧灵巧的夭夭是自然质朴的化身。老水手与滕长顺一家的关系是亲近和蔼的,一派和谐又赋予乐趣的景象。包括夭夭与三哥的家常话也都是为自己家庭利益考虑,可以看得出他们的家庭观念都是将家庭作为一个整体,而自身则有意识地将自己视作其中的一份子以承担家庭责任。
萝卜溪的民众对于传统习俗仪式比较看重。《社戏》中对于开戏前有特定的开戏仪式,开戏前专门的祭奠仪式,这是世代相传的一种民俗文化,积淀着传承意义的戏曲文化。除此之外,《秋(动中有静)》一章中还提到谢土仪式,庄稼人一生都依赖于土地,当得到好收成时,对土地表示感激的同时又祈求来年的收成。这是以土地为生的庄稼人最质朴的心愿,以这种方式来感激自然的馈赠,这种具有乡土性的仪式是自然传统文化的象征。
《长河》中所营造的乡土社会是复杂且具有普遍性的,《边城》中的世界令人产生向往与憧憬的情感,但《长河》的吕家坪更为真实,更像是现实生活中实景的展现。既有勤勉和善的朴实民众,也不乏以官欺民的权势人物,在复杂的人性下,《长河》更接近于现实生活。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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