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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格尔《历史哲学》中的历史发展动力观

李雨琪

郑州大学哲学学院,河南郑州,450001

摘要: 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将世界历史发展的构成因素归结为观念和人类的热情交织所形成世界历史的经纬线,本文从《历史哲学》文本出发将“观念”理解为“绝对理念”也就是绝对精神,是历史发展的“经线”;“人类的热情”是历史发展的“纬线”。再结合黑格尔理论体系中以“绝对精神”取代上帝来表达他统摄一切具有普遍意义的历史观;以人类的私欲而产生的“热情”作为达到世界理性的目的得以实现的工具和手段;以“理性”利用人的私欲而隐蔽的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样就形成了黑格尔在《历史哲学》中所表现出的以“绝对精神”为根本动力,以“人类的热情”为直接动力,以“理性的狡计”为隐藏动力的历史发展动力观。
关键词: 黑格尔;历史哲学;历史动力
DOI:10.12721/ccn.2021.1571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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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前学界关于黑格尔历史观的动力因素国内相关研究趋势较为稳定,主要分为两个方向,一是将“绝对精神”作为黑格尔历史发展动力或者说历史规律出现的动力,其中部分学者又将“绝对精神”认定为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或者说是原动力;二是肯定人在历史进程中起到的作用,观点主要集中为将黑格尔关于历史动力的观点概括为“欲望本体论”或将人的私欲作为历史发展的直接动力。总体来说以黑格尔历史发展动力观为主体的研究较少且总述性不强;关于“理性的狡计”在历史发展中所起作用仅有较少理论将其作为隐藏在历史背后的动力加以说明,黑格尔的历史发展动力观仍需要结合相关文本再做探讨从而将各类因素进行逻辑性整理和串联。

一、根本动力:“绝对精神”

黑格尔将历史看作是理性自身展开的过程,他说“哲学用以观察历史的唯一的‘思想’便是理性这个简单的概念。‘理性’是世界的主宰,世界历史因此是一个合理的过程。”可以看出黑格尔将“理性”看作是世界历史的主体,将世界历史的发展过程看做“理性”的展开过程,那么理性作为历史的主体,作为一切现实存在的基础是历史发展的源泉和动力。所以也有人将黑格尔的历史发展动力观称为世界理性动力论。而在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中,“理性”也可以理解为“绝对精神”,世界历史就是世界理性或绝对精神运动、变化、发展的历史,他说“世界历史可以说是‘精神’在继续作出它潜伏在自己本身‘精神’的表现。如像一粒萌芽中已经含有树木的全部性质和果实的滋味色相,所以‘精神’在最初迹象中已经含有‘历史’的全体。”这样就将世界历史在一开始就包含进“绝对精神”的内容中,黑格尔也直接的说明“我们所研究的对象——世界历史——是属于‘精神’的领域”,所以绝对精神进行能动的自我认识、自我创造的过程就是世界历史产生的过程。吴仁平教授将黑格尔哲学直接的描述为绝对精神的“自我发展和自我实现的过程”,并将绝对精神划分为:最初通过一系列概念的运动以逻辑形式而存在;第二阶段外化为自然界而存在;第三阶段外化为人类社会存在的方式说明“黑格尔认为,在自然界和人类社会出现之前,早就存在一种所谓的‘绝对精神’,它是一切自然现象和社会现象的始原和基础。”所以“绝对精神”是黑格尔世界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

黑格尔认为的世界历史一方面是“绝对精神”推动下的合乎规律的过程,在“绝对精神”和“理性”的统治下,世界历史的发展呈现了规律性和必然性的特点,世界历史才得以是“一个合理的过程”。在《历史哲学》中,黑格尔将世界历史的发展形容成一个从东方到西方的有规律的发展过程,并且按照自由意识的发展状态划分为幼年、青年、壮年和老年四个时代:历史从东方的中国和印度开始,自由意识在这里是幼年阶段,因为古老的东方没有自由的自我意识,自由从来只是君主一个人的自由,人民长期受到君权及父权的专制统治而失去自我意识。黑格尔更是突出强调了印度由于严格的种姓制度,在还没有形成社会的区别的时候就僵死在“阶层”的桎梏之中,也正是因为没有自由作为目的,而使“这一个地方这样富于精神的、富于深湛的思想的产物,但是却没有历史。”;随后历史发展到希腊进入它的青年时期,自由意识首先在希腊人中间出现了,人们逐步从封建奴隶制的统治中解脱出来,个性、自由的自我意识在希腊社会中比在东方社会中有了一定的发展;然后历史发展到壮年时期的罗马,在这里个人的目的需要在普遍目的之中才能才能被实现,国家的雏形由此而产生,在罗马社会,自由意识和自由精神从少数人扩展到多数人,自由意识得到进一步的发挥,但同时出现了奴隶同奴隶主、封建贵族同平民的阶级对立;随着启蒙意识的觉醒,西方日耳曼地区自由意识和自由精神得到了进一步的发展,人们开始认识到只有精神达到自由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获得了自由,历史就发展到了老年阶段,但是这里说的老年不是衰落的老年时代,而是绝对精神发展到成熟和完满的老年阶段。这样,黑格尔就将人类历史发展的各个阶段通过自由意识和精神的实现阶段来阐述,“东方各国只知道一个人是自由的, 希腊和罗马世界只知道一部分人是自由的, 至于我们 (指日耳曼世界——引者注) 知道一切人们 (人类之为人类) 绝对是自由的——这种说法给予我们以世界历史之自然的划分,并且暗示了它的探讨的方式。”体现了“绝对精神”推动下的世界历史发展合乎规律的特点。

而另一方面,“绝对精神”推动下的世界历史的发展也是一个合乎目的的过程。在黑格尔看来,自由本身不仅是“它自己追求的目的和‘精神’的唯一目的”,也是“整个世界的最后的目的。”理性或者说绝对精神它所追求的就是自由的实现。就像前文提到的黑格尔认为世界历史属于精神领域,而精神的本质就是自由,因此“世界历史无非是‘自由’意识的进展,这一种进展是我们必须在它的必然性中加以认识的。”黑格尔也正是在其对于世界精神经历了几千年从东方到西方的发展之后,最终在日耳曼世界形成了完备的自由意识所以西欧资本主义社会也就在日耳曼完成了发展的方式来说明世界历史的发展也就是自由意识的发展,将自由当作划分世界历史时期的尺度。当然在历史发展中,重大事件的发生、国家的兴衰更替都是存在着偶然性条件的推动,但是历史是一个存在内在联系的必然性过程,这种必然性和联系都是以理性作为前提的,依靠理性才能得以实现,这样理性就成为世界的主宰,“理性向来统治着世界、现在仍然统治着世界,因此也就是统治着世界历史。”

这样,黑格尔的“绝对精神”推动下的世界历史就成为合规律性和合目的性的统一。

二、直接动力:“人类的热情”

黑格尔将绝对精神看作世界历史发展的根本动力,把自由看作世界历史发展的目的,但是自由想要发展为一个世界,需要考虑其所用的手段问题。因为绝对精神是不能直接参与到世界历史发展进程中的,它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或者说是一个“内在的观念”,不能作为现实的作用力,所以必须借助外在的、现象的手段和工具来达到完成世界历史发展的目的。也就是说“目的、公理等等,只存在在我们的思想之中、我们的主观的计划之中,而不存在于现实之中。它们仅仅是为自己而存在的东西,是一种可能性,一种潜伏性,但是还没有从它的内在达到“生存”。“为得要产生确实性起见,必须加上第二个因素,那就是实行、实现,这个因素的原则便是‘意志’——最广义的人类的活动。”黑格尔将人类的活动作为实现理性目的的手段和工具,认为现实社会中的人的活动是推动世界历史发展的现实的动力。

而人作为有意识的有目的的人在进行一定的活动时,必定会带有自身的欲望或者说动机,黑格尔也直截了当的说:“我们对历史最初的一瞥,便使我们深信人类的行动都发生于他们的需要、他们的热情、他们的兴趣、他们的个性和才能。”这里黑格尔所说的“他们的需要”指的是人的基本的生存需要,包括吃、喝、穿、住等基本需要,人才能生存。在满足一定的物质生活条件之后,人们才会对产生其他东西包括对精神生活的追求,才能产生热情和动力来进行有意识的活动满足对于其他方面的需要。对于这一点马克思恩格斯也作出了强调:“因此我们首先应当确定一切人类生存的第一个前提,也就是一切历史的第一个前提,这个前提是: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因此第一个历史活动就是生产满足这些需要的资料,即生产物质生活本身,而且这是这样的历史活动,一切历史的一种基本条件。”马克思恩格斯也认为人创造历史,都是需要先满足基本物质生活条件的,人类的精神生产不是纯粹与物质无关的活动,精神文明的发展需要一定的物质条件,保证人类能够活下来才能继续产生历史,生产物质生活本身就是人类的第一个历史活动。前文所说的“他们的热情”指的是人们把私人利益作为目的和企图的热情,黑格尔也特别的做出了说明:“热情被人看作是不正当的、多少有些不道德的东西,人类不应该有热情。热情这个词,原不是可以完全表示我们的意思的适当地字眼。我现在所要表示的热情这个名词,意思是指私人的利益,特殊的目的,或者简直可以说是利己的企图,而产生的人类活动。”黑格尔所理解的热情并不是动物式的冲动也不是人单纯的情感,而是带有人的意志的思想所引发的活动,人类对于私人的兴趣和欲望的追求就构成了世界历史发展的直接动力,甚至人类愿意“全神贯注”,牺牲其他的一切东西来实现这种“热情”的目的。所以“人类的热情”作为绝对精神外在的工具和手段而成为推动世界历史发展的直接动力。

三、隐藏动力:“理性的狡计”

黑格尔“理性的狡计”来源于康德的“自然意图”,人们的需要、热情、兴趣、个性和才能都是绝对精神为了实现其目的所用的工具和手段,这个绝对精神有时候并不直接的参与人类活动之中,但同样能达到它的目的。 也就是“那个普遍的观念并不卷入对峙和斗争当中,卷入是有危险的。它始终留在后方,在背景里,不受骚扰,也不受侵犯。它驱使热情去为它自己工作, 热情从这种推动里发展了它的存在,因而热情受了损失,遭到祸殃——这可以叫做‘理性的狡计’。”这种观念自己保持不朽不受到生灭无常的惩罚,而由个人的热情遭祸。黑格尔举了一个比较容易理解的事例:一个人为了复仇想要烧毁仇人的房子,刚开始他只是点燃了房子的一根房梁,但是火势蔓延,不光烧毁了仇人的房子,还连带着一大片其他人的房屋,引发了一场巨大的火灾不光毁坏了其他无辜的人的财产甚至还威胁到他人的生命。例子中的人为了满足自己复仇的私欲才进行了纵火这一有意识的行动,但是在他完成自己的目的时,同时产生了没有意识到的,也没有在原本企图中的结果。人们本身存在的主观意愿所引发的活动是明确的个人目的,但是当导致了没有在意料之中的结果或者影响时,他的行动和目的就成了某种隐秘的东西,看似好像是偶然发生的,但实际上存在其内部的规律性,而这种规律性就是黑格尔所说的“世界理性”或者说绝对精神在暗中驱使人们实现自己的特殊目的。“理性的狡计一般在于有中介作用的活动,这种活动在它让各个客体按照它们固有的本性相互影响和相互磨损,而它自己并不直接介入这个过程时,却仍然完全实现着它自己的目的。”“理性的狡计”在于它让每个人按照自己的私利来行动,并且在行动中相互侵害和斗争,而理性自己却隐藏在背景里,不受到灾祸的涉及也能利用人们的行动和斗争悄无声息的达成自己的目的。所以,黑格尔认为,理性在人们的热情作为目的而行动从而推动世界历史发展的时候,为了达到自己的特殊目的并且不受到伤害,躲在历史事件的背后,把人类的热情当做实现自己目的的工具,成为推动历史发展的隐藏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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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李雨琪(1998.3—),女,汉族,河南信阳人,郑州大学哲学学院2019级硕士研究生,马克思主义哲学专业,研究方向:马克思主义哲学与当代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