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背景下的人文医学价值及影响
李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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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俊,. 人工智能背景下的人文医学价值及影响[J]. 国际教育论坛,8. DOI:.
摘要: 人文医学是医学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医学发展到一定阶段的必然产物。人文医学从诞生之初起,通过直面医学面临的问题,以及与其它部门医学的关系互动中,获得独立和发展。在AI医学发展的趋势下,正确处理AI医学与普通医学之间的关系,并实现一种规范医学伦理的平衡,人文医学在这一技术发展背景下能为医者提供价值和方法的双重指引。
关键词: 人文医学 AI医学 医学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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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人文医学的兴起

人文医学的兴起是为解决现代医学理论发展和医学临床实践中出现的各种问题的一种有效探索。特别是我国改革开放以来,人文医学的理论研究水平在逐步提高,对该问题的关注度也不断得到提升[1]。然而,由于人文医学概念本身的复合性特征,且在日常医学教育中,易与医学人文交叠,导致人文医学一直存在边界模糊的状态,这种状态直接影响了人文医学的理论价值和实践意义的发挥。特别是随着AI技术的广泛应用[2],现代医学中的技术主义倾向越来越突出,并有取代普通医学的势头,这种趋势既不符合医学的历史发展规律[3],也违背了医学朝向人本身的价值旨趣。虽然以AI技术为平台的医学技术,整合生物技术、基因技术、电子技术等多学科知识,并且在实际使用中确实取得突出的医疗成效,比如诊疗速度更快,诊疗更精准,但是,AI医学由于依赖大数据、算法、云计算等架构体系,如果其所依赖的基础数据发生错误,则会造成难以估计的损失。人类是一个富有灵魂的生命机体,不同于物理意义上的物,仍然存在技术上所不能达到的边界,而且,现实的医疗环境,诸如医患关系、人文缺失、生命伦理等等现象的存在,都充分显现出现代医学作为一门面向人的实践性很强的学科,并不能完全通过AI医疗进行代替。

为应对以AI医学为代表的现代医学科技在实践中显现出的问题,杜治政、刘虹等学者将人文医学重新拉入医学教育和研究的视野,通过系统分析和讨论人文医学的内涵、范畴、意义和使命,廓清人文医学与医学人文的界限和关系[4],建构人文医学教育新理念,这不仅体现了对化解现代医学危机的敏锐洞见,也是回对新时代对医学高质量发展的理论回应,为实现“‘健康中国’2030规划纲要”所设立目标实现提供了重要的方法借鉴。

二、现代医学技艺对医学的挑战

1.人体研究的数理模式化。现代医学的基础和评价标准有赖于数学工具的使用,一门学科能否被称为科学,在于其数学化的程度,这是现代科学超越了古希腊科学的最显著标志。自此以降,“自然研究的方法开端上存在着两方面的哲学本质:经验主义通过数学而得到改正,人文主义传统的无形态毕达戈拉斯主义通过经验主义而被规定成为数学的理论。”[5]人作为自然界中的一个特殊存在者,如果要对人进行科学研究,必然需要将人进行数学化,即通过各种数量几何关系将人体进行抽象,在这种思维方式主导下,人体被类同于自然物,人体所有组织、结构、机能都可以通过测量、检验而得以数学化,通过绝对客观的数据来清晰准确的对人体进行直观,为维护健康、治疗疾病提供客观依据。这也是人体大数据的萌芽和AI医学应用的基础。但是,人的健康更多地属于一种主观感受,或者,是人体的平衡状态,这说明人的健康与否与自身的感知能力,以及体质特点有着密切关联,而且,这也体现出绝对的个体差异性。不可否认将人体数学化后,对人类的健康和疾病预防发挥出巨大的作用,但是,这种思维也是将现代医学导向的困境的因素之一。

2.技术主义对医疗技艺的僭越。伴随现代医学发展的一个最显著特征,就是现代医学技术的广泛运用。医学作为一门经验学科,是以疾病为中介而维系起来的人的关系,技术只是辅助作用,但如果仅依靠技术而程式化的开展诊疗,必然会扭曲医学发展方向和价值。然而,现代医学技术的发展,诸如AI医学,生物技术,基因技术以及诸多医学设备的使用,医者与患者之间的空间距离逐渐扩大,与疾病本身的距离则在缩小,比如,通过一定的医疗设备可以观测到疾病区域,通过生物基因技术直接靶向治疗或精准治疗。然而,这些技术并非针对疾病产生的机理机制,而是针对疾病的表象,疾病的表象并不就是疾病本身。随着现代医学技术的普遍运用,医者的技艺日益呈现平均化现象,本来AI医学甚至可能成为判断健康或疾病的标准。医者经验需要兼顾人和疾病两项因素,其中,作为医疗对象的人是首要因素,技术的应用只是使医者清晰明白的直观问题表象,但是,人体是一个复杂的生命体,除了人体生理组织外,还有情感情绪、意志意识,这种主观性感受并非技术所能将之还原,比如,现代基因技术已经完成人类基因图谱,对一些疾病只需要找到对应的基因,然后通过基因技术进行治疗,这一过程即是对疾病的还原,将之还原为某个基因,但是,诸如人的心智情感,却是技术难以深入的领域。

综上所述,由于数理形式的介入,医学的科学地位是近代才确立,但并不因此可以推出前现代医学的无价值,同时,由于现代科学技术的进步,医学技术兴盛,而人的位置则不断偏移了中心,遑论人还具有的精神意识、尊严价值以及自由意志。这是医学所面临的困境所在题,而医学所面临的困境必然传导至医学教育中,一方面,现代医学的优势方面通过医学教育得以承续并发扬,比如现代医学在疾病诊治中的准确性、高效性、普适性,这些优势进一步强化了人们对现代医学的信念,另一方面,医学教育并不局限在现代医学知识的教育领域,医学教育中,现代医学知识(临床医学)占有很大比重,但是除了作为知识和技艺进行讲授的临床医学,基础医学之外,还应包括医学的其它知识内容,比如人文医学,甚至而言,此类与临床应用距离越远的学科,看上去似乎无用的知识,可以发挥出远超过具体技艺的作用,比如医学中反思能力,思辨能力,以及医学情感等等,这些恰好构成医学发展的基础。

三、人文医学与人工智能医学和传统医学的关系

学科的建立是为了对知识进行分类和系统整理,以期推进知识研究和实践应用。“只有当相互关联的领域达到统一、而彼此无关的领域达到分离时,各学科边界才能得以正确划分,”[6]因此,人文医学与其它医学之间的分离程度决定了人文医学存在价值和意义。

人文医学作为当代医学中的重要部门,必然与医学中的其它部门存在一定的界限,这也是其学科意义上的必然要求。同时,确立界限并不意味着各个部门医学的绝对对立,而是因为各个部门医学之间仍然存在一定的必要关联,特别是对于人工智能医学,更有必要讨论人文医学与之关系,以期更加明晰人文医学在医学中的地位、意义和作用。

1.人文医学与人工智能医学的关系。在当代,人工智能医学作为一门显学,日益得到广泛应用,而且由于门槛低、使用便捷,也易为大众接受。但是,从人文医学与人工智能的关系看,两者由于对象、方法、任务、性质的决然不同,而有着明晰的界线。人工智能医学以大数据为基础,以逻辑计算为标准,关注的是疾病表现,而人文医学以医学中的人文现象为研究使命,不能直接参与医疗活动,。

2.人文医学与传统医学的关系。

人文医学本身并不具有时间历史性,一者人文医学确立的主题并不为时代所限制,而是具有历史的一脉相承特点,古代确立的人文原则并不因历史演进而被代替,相反,现代性中存在的危机、困境恰可以从古代智慧中进行求解,概而言之,人文医学的主题具有超越性。

传统医学可以分为东方医学,西方医学,以及中医学、藏医学、印度医学等等,这种划分的显著标记是地理、民族等语词的前缀,而人文医学并不具有地理方位词的任何特征。从这种分类中国,我们可以发现医学并不是唯一一种形态,而是会根据地理空间的差别,而有各自存在和传承的理由,医疗效果的有效性是其根本理由,但并不限于此,还包括了世界观、人生观、医学观等思想层面的东西,在这些思想层面中,印刻着医学人文的历史脉络和线索。

人文医学不是以追求医疗技艺为根本目的和任务使命,而是以医学中的人文现象为研究对象,以“人”和“文”为其支撑点,其中,这种“人”是表征医学人文现象的人,在中国古代称作“儒医”,在古希腊称作“医学哲学家”,他们以其形象树立起人文医学中的“人”的形象;“文”主要指以人文、社会学科(应用文科)为其体系架构。在具体内容教育上,不再是在医学教育中进行与医学相关的文科知识的普及,而是医学发展到一定阶段必然出现的现实要求和理论重构。党的十九大对我国现阶段的主要矛盾做出新的判断,指出人民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之间的矛盾成为我国现阶段的主要矛盾,美好生活的前提是人的身心健康,如果身体的需求是物质可以进行满足,那么,精神的慰藉则依赖人文。这两方面因素决定了人文医学的必然产生。

四、人文医学对医学教育的意义

1.人文医学为传统医学、民族医学提供了合法性依据。一方面,现代西方医学以其科学性获得巨大优势,从而遮蔽了传统医学、民族医学的价值,甚至在诸多场合,对非现代西方医学的其它医学套之以“伪科学”之名,彻底消解传统民族医学的存在价值。传统的或民族的医学发展空间受到挤压、排斥和压制。现代西方医学由产生之初的一家之言日益发展为独家之言,特别是随着AI医学的广泛使用,现代医学实质是正在完成一种技术转型和解释垄断。这种狭隘观念不利于医学学科发展。传统的或民族的医学的合法性日益受到质疑和批判。但是,无论从历史发展,还是理论源流,传统的、民族的医学对人类健康的贡献都不可漠视。

从历史发展的角度看,传统民族医学存在的历史久远于现代西方医学,医学诞生之初,即是天然的具有民族、地域特征,虽然在医学研究和探索过程中,带有诸多想象因素,但也积累了无比丰富的医学智慧和经验,产生了许多著名的医学家,并在人类的医疗事业中一直发挥着巨大作用;现代西方医学诞生自16世纪文艺复兴时期,其发展依赖科学技术等条件进行实验(证)研究,进一步讲,现代西方医学与实验医学具有概念上的同一性,这种实验(证)研究是脱离活生生的人所进行的活动,这与传统医学在医疗方法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指向。换言之,传统的或民族的医学恰是以人为医治对象,直接面向患者本人,是从实际的有生命的人本身出发的医学活动。在此意义上,人文医学的理念与传统医学、民族医学有着天然的亲缘性。人文医学不排斥传统医学或民族医学,相反,更为从其中汲取智慧营养提供依据。

从医学诊治方法的角度看,现代西方医学所采取的一些基本的诊治方法,仍然保留和继承了传统医学的方法,即使是民族医学之间,在医疗诊治方法上也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这充分说明医疗方法之间存在共通性,也就意味着无论现代医学、西方医学,还是古代医学、民族医学等,存在相通相融的可能性,其差别主要是理论切入角度的不同而已,相反,如果能从多角度切入医治行为,可以更加全面和有效地帮助患者实现健康。

2.人文医学为现代医学提供智慧源泉。如前所述,现代医学的发展存在偏离人的倾向,无论是对疾病的治疗,还是康复的手段,都存在技术至上的观念,这在一定程度上也狭隘了医学认知。这种倾向一方面,忽视了人的精神意识对机体的作用,人们从常识经验中,可以直接感受到疾病对个体精神意识的影响,但也存在个体精神意识对机体同样可以施以影响,即使这种影响带有鲜明的个体性和主观性,但却是有价值的尝试[7],而且,这种尝试是可以经个体内感知而获得清晰体验,另一方面,医学不仅是恢复健康的手段,还有预防疾病的功能,技术是对已发生的问题进行解决的工具方案,而预防更贴近医学的本然价值。根据医学史料,著名的医学家都无一例外讨论过预防医学,虽然名称各有差异,比如有称之为摄生论,养生学等,都反映出自古以来,对预防的重视,并提出过一些有益的洞见,这些洞见也为现代医学提供了理论源泉和借鉴。

3.人文医学的建立有助于完善医学学科建制。现代医学教育研究的专门化格局业已形成,这种专门化的发展思维对现代医学的发展产生积极作用,但是,这种思维也割裂了人的整全性,特别是在当下技术主义至上,工具理性盛行的氛围中,虽然临床医学教学和研究中有涉及对人的整体性的知识课程,然而,这种建立于现代解剖学基础之上的知识,从根本上看,仍是将人体作为“物体”通过一定的技术工具进行解析,在这种思维导向下,人的机体的鲜活性,以及人的精神意识与人的机体之间的相互作用并未成为一个医学课题。通过人文医学的建立,一方面有助于克制医学教育和实践中的唯技术主义倾向,让医学回到人本身,技术的存在和应用只是帮助医者和患者较好地直观到问题所在,而不是由技术进行裁决,因此,医患沟通才有可能,通过商谈以期达到认识的统一,在这一过程中,医者的医疗观,自身的价值观念,商谈能力,伦理觉悟,甚至法规意识达到充分发挥,这就迫切需要一门专门学科对此进行统合,这种统合不是各专门医学知识的简单相加,而是提供了一种新的方法论以重新看待医学。

综上所述,人文医学为现代医学的发展提供了更为广阔的台基和视域背景,不止是丰富了医学教育的内容,最为重要的是通过人文医学所提供的方法论指导,将不同地域、时代的人文医学现象进行统合,回到医学源点进行反思,从而提出解决当代医学面临的问题的答案。

参考文献:

[1]叶子辉  王兆良  陈明华,我国人文医学的近代发展与现代演进研究[J],医学与哲学,2019.1

[2]施浩,杨君洁,刘虹,王健男,王思璠,张玥,身体哲学视角下医学学科交叉发展的问题与对策研究[J],医学与哲学,2023.14

[3]刘虹,即使可能,未必可以——也谈ChatGPT和Medical AI[J],医学与哲学,2023.1

[4]杜治政,医学技术权力及其权力的异化(上)——兼论技术、资本、权力的联盟与互动[J],医学与哲学,2022.5

[5]文德尔班,哲学史教程——特别关于哲学问题和哲学概念的形成和发展[M],下卷,罗达仁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年

[6]布伦塔诺,从经验立场出发的心理学[M],郝亿春译,背景,商务印书馆,2017

[7]康德,康德著作全集,第七卷“哲学学科与医学学科的争执”[M],李秋零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

作者简介:李俊(1982—),男,汉族,江苏泰州市人,哲学硕士,讲师,研究方向:现象学哲学,意识哲学,医学伦理学

课题项目:本课题为泰州职业技术学院校级课题“人工智能背景下的人文医学价值及影响(课题编号TZYKY-21-29)”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