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维纳斯他者伦理初探
刘紫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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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紫薇,. 列维纳斯他者伦理初探[J]. 国学研究,20242. DOI:10.12721/ccn.2024.157009.
摘要: 列维纳斯通过对传统本体论和认识论的批判为西方哲学的发展提供了关于差异和他者的思考,揭示出从伦理的角度对形而上学进行重建的可能性。列维纳斯的伦理学是现象学的伦理学,通过对他者面容的显现的观察对人的本体论基础进行探索并揭示世界的本真结构,强调对他者的责任和对面容的呼唤。
关键词: 列维纳斯;他者;面容;伦理学
DOI:10.12721/ccn.2024.157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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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维纳斯通过对传统哲学的考察和批判扬弃了以“我”为中心的道德哲学,建立起伦理形而上学并提出伦理学是第一哲学。传统本体论致力于寻求世界的本原,寻求一个同一的东西,在列维纳斯看来在传统本体论视域下,他者的异质性和多样性都被忽略了,不仅如此,他者还被同一化,一切都成为与我同一的存在,这在某种程度上是对道德关系的取消,道德行为必然涉及他人,否则就无所谓道德与否。由此列维纳斯提出人类道德应该从他者开始,而非自我。道德始终是为他者而存在的,其次才是为自己存在,要与无法理解的他者建立一种责任伦理的关系。面容是列维纳斯的伦理起点,其背后有深刻的哲学基础,面容是“他者越出他者在我之中的观念而呈现自身的样式”。只有对面容的含义有所把握,才能够真正进入列维纳斯的他者伦理学视域。

一、传统本体论:对他者的暴力

在列维纳斯看来,传统哲学真正的困境在于西方哲学从古希腊以来一直是一种“同一性哲学”,通过筹划、密谋将他者置于总体的掌握下,试图将他者接纳、吸收并最终消灭。同一性哲学的矛盾在同化他者的过程中暴露:一方面在信念上总是试图完成同一,另一方面在理论上又始终无法完成这一规划。在实践中造成了近代以来的二元对立、胡塞尔讲的根基不稳和海德格尔指出的对存在的遗忘。传统形而上学有着对同一的信念,同时又经受着他者的反抗,始终在理想和现实中飘摇。同一性是传统哲学的突出特征,列维纳斯将这种同一性哲学批判为消化性哲学,在这种哲学中他者被还原为同一,像食物和饮料那样被同化。将存在者的自由和同一性等同是本体论哲学同一性的表现,自我欲求自由和真理,自我将所有可能的现实都囊括在内,这样一来自我之外是没有任何东西的,而他者显然就成为了自我实现自由道路上的障碍物,因此要实现自我的自由就要对他者进行整合和消融,这种同一性哲学被列维纳斯称为炼丹术,将他异性变为了同一性。

对同一性的追求在西方哲学史上并非是偶然的,“西方哲学通常是一种本体论:通过置入一种中间以及中立项而将他者还原为同者,以确保对存在的理解。”在哲学初期,前古希腊哲学家对世界本原问题的追问中蕴含同一性问题,本原问题预设了世界的二元对立,只有在这样的世界中,才能够设定一个始基,在对始基的探讨过程中同一性思想诞生。从柏拉图的理念世界到普罗提诺的“太一”理论都是从一种终极实在中演绎出可感世界,而对同一性的追求到了近代依旧在延续,在列维纳斯看来,虽然笛卡尔、黑格尔、海德格尔等人的哲学中也有“多”“差异”等概念存在,但其强调的始终是哲学的同一性,是在同一的框架下对“多”和“差异”进行理解和解释:在笛卡尔对“我思”进行反思的过程中他发现他者不能够被当做客体来理解,他者被还原为“我”,差异的他者被消灭了;在黑格尔那里杂多是同一过程中出现的东西,其思想最终还是走向同一;海德格尔从存在论的视域下对他者问题进行论述,对此在的在世进行现象学的描述,在他的理论体系中他者中仍旧包含着“我”,此在的存在是与他者的共在。在列维纳斯看来,将他者还原为同一暗含着对他人他者性的暴力,西方哲学传统是一种“总体性暴力”。

二、伦理学作为第一哲学

列维纳斯对他者的暴力提出强烈批判,提出伦理学是第一哲学并试图建立形而上学伦理学。列维纳斯将伦理学放在先于本体论的地位,将一切事物囊括在伦理的范畴,将他者作为道德中心,“我”的存在是为了对“他者”负责。在列维纳斯的思想中,伦理学几乎和形而上学有着同样的含义,伦理学对自我与他者之间超越的关系进行研究,这之中有着绝对的他者,一种超越的“没有关系的关系”,不同于传统注重同一性的形而上学,这种形而上学不能够被系统化、总体化,而伦理学就是研究这一关系结构的,由此伦理学成为第一哲学。列维纳斯多次指出伦理学是第一哲学,在与菲利普·尼莫的对话中他讲到“第一哲学是一种伦理学”在《总体与无限》中他讲到“我们并没有因此证明上帝,因为这涉及一种处境,这种处境先于证明,并且就是形而上学本身。伦理,在观看和确定性之外,勾画出作为外在性的外在性的结构。道德并不是哲学的一个分支,而是第一哲学。”

列维纳斯讲的伦理是对传统的背离,是“去寻求伦理学与存在论隔离的方式”。他是无意于考察伦理语言的本质或者怎样才能达到幸福生活,他也无意于创建道德行为标准或规范,德里达在其文中指出“让我们不要忘记列维纳斯不想向我们提出法律或者道德法则,他不想确立一种道德,而是想确定一般的伦理关系的本质。”“列维纳斯更多地关心“伦理的”(ethical)而不是“伦理学”(ethics),他一直强调伦理并非是对某个存在区域的探讨,而是对观看方式的追究,“伦理是一种看法”。列维纳斯并非是要进行一种道德价值判断,而是一种道德中立的对道德进行现象学的描述。按照他的思想我们并不可以从作为一个原则的存在论那里获得进入伦理的通道,伦理是先于存在论的经验结构,伦理关系超越了主客体结构和对象性的关系,“‘伦理的’不是一个描述某种与一个能够被还原到理解把握中的存在者的关系的形容词。它是这样一种关系,它是伦理的,而不是一种在关系中实例化的伦理。”列维纳斯试图寻求一种超越存在的最终结构,而这种结构又勾连着同者和他者,于是他便走向了形而上学的伦理学,所以列维纳斯的伦理学是关于绝对经验结构的描述是超越存在总体的。

三、他者的面容

面容是列维纳斯他者伦理的核心概念,面容确立了他者的伦理优先性,它和不可见的话语、死亡、上帝交织在一起。列维纳斯在面容中试图超越可见之物并感受无限的观念和神圣性。在《从存在到存在者》一书中脸的重要性已经初露端倪,他指出一种更为古老的集体是“一种无媒介、无协调的人的关系中令人敬畏的‘面对面’(face-to-face)”。到了《总体与无限》,列维纳斯明确指出面容的重要地位,“我们在整部著作中都将求助的面容的概念,打开了一些其他的视角:它把我们引向一种先于我的sinngebung(意义给予)的意义概念,并因此独立于我的创始和权能。”脸的问题是一个伦理问题,在面容中可以发现他者、伦理和上帝的踪迹。

面容不是自我和他者之间的中介,也不是连接绝对他者(上帝)和我之间的桥梁,面容是“上帝这个词的回响”,是他者启示在场的方式,是一种显露,但是显露并非代表在场并且上帝也“并不从它的显露中获得它的意义。”列维纳斯的面容始终有一种模棱两可性,无法对其进行命名和概念化,面容是表达,它在显示的同时又隐匿自身,它在场又不在场。我与他人的相遇第一时间通过面容实现,是“面容在对包含的拒绝中在场”,作为某种我不能理解的东西在场,面容是我和他人照面的伦理处境。面容涉及人类,但并不是人身上某个具体的身体部位,“整个身体——一个头或者肩膀的一个弯度——也能作为面容去表达。”面容代表了“所有的虚弱,所有的必死性,他人的裸露和无防备的必死性在面容上被读到。”面容作为一种伦理的显现首先是在人与人之间发生的,而动物和环境是否具有面容列维纳斯并未否定,而是指出这种面容及其伦理的表达是基于人的面容和伦理才能够得以传递的。在列维纳斯那里,他人的面容始终是伦理的发生地,面容的根本特征是他者虚弱的请求和对暴力的控制,因此人虽然有面容,但是并非所有人都具有面容(如刽子手就是要求暴力的,在这一意义上他是没有面容的),面容和伦理的善的要求相关联。

列维纳斯指出我和他人首先是一种面对面的关系,而非肩并肩。肩并肩意味着我需要他人如何对待我,我就要如何对待他,他人就成为了一个他我,而列维纳斯所讲的他者是不可认识、不能理解和不可言说的,具有绝对的异质性,因此二者并不能统一,而是一种面对面的关系。在这一关系中,我对他人的求助无处可躲,对他人负有不可逃避的责任。面容作为自我显现者不能被我观念化,他者总能将我拉入一种未知的对话关系中,面容将一种原初的话语打开,这种非暴力的话语维持了他者的多样性并带来和平。

结语

他者的身影在西方哲学的开端就以“多”“客体”等形式出现,始终作为与主体同一性相对应的概念附属出现,现代哲学在批判传统哲学的过程中使得他者拥有了新的价值和含义。同一性是西方传统哲学构建伦理规范的起点,对他者的忽视甚至消灭导致了奥斯维辛灾难的发生,作为在二战中幸存的犹太人,列维纳斯深刻地感受到纳粹的恶行并对西方的道德产生怀疑,批判同一性哲学,列维纳斯探索出了一条不同于传统的道路,描绘了一种他者的境域,在之中,他者有着神圣性,“他者”是绝对异于“我”的存在,“我”对“他者”负有绝对责任。未来陌生而断裂,无数的他者潜藏着,或许列维纳斯的他者伦理是走向未来更为合适的道路和方向。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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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E. Levinas, Totality and Infinity, p.262.

14.E. Levinas, Entre Nous: Thinking of the Other, p.232.